莫丟丟不會勸人,看出葛馨寧心煩意亂,只好拉她去看梅花。
可是葛馨寧哪有心思去看什么梅花?
入冬未久,梅花并沒有開,所以這個角落里,倒是比別處清靜些。
莫丟丟瞎轉(zhuǎn)了半天,看見葛馨寧依然呆呆地站著,只好又轉(zhuǎn)回來,苦著臉抱怨道:“你不是這么沒用吧?剛來那陣又是受刑又是挨打的,你不是也沒當回事么?怎么這會兒旁人隨口說了幾句難聽的話,你就受不了了?那個齊云兒慣會嚼舌根子,她的話沒人信的!她自己因為姓‘齊’,就硬要自稱是齊尚書的遠親,她才是真的不知廉恥好不好!”
葛馨寧苦笑一聲,扯過一根含苞的梅枝,三下兩下便折成了好幾截。
她在意的并不是旁人罵她什么,而是……
“五爺?shù)降资鞘裁慈?,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?”
莫丟丟嘆了口氣,陪葛馨寧在石階上坐下,皺眉道:“我打聽那些做什么?我又不嫁他!”
看葛馨寧依舊愁眉不展,莫丟丟只好冥思苦想了一陣,遲疑著道:“不過我倒是聽說,五爺平時多半在宮里的,太后和皇帝都很信賴他呢!他那么有錢有勢的,總不會是個尋常人吧?”
葛馨寧怔怔地點了點頭。
莫丟丟不懂宮中朝中的事,她卻是明白一些的。這兩個多月以來盤旋在心頭的一個疑問,總算是解開了。
難怪他可以往宮里送人,原來……
其實她早該猜到的,只是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去想罷了。
葛馨寧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。照理說,知道五爺可以輕易把人送進宮去,她應該是高興的。可是此時她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。
她甚至也不太著急進宮了。這些時日,噩夢漸漸少了,憶及父母的時候心境也平和了許多。她甚至常常覺得,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也沒什么不好。
如果進了宮,就是回到了血雨腥風里去,就是把舊日的傷口生生撕開,或許今生都與平靜安寧無緣了。
葛馨寧打了個激靈,在心里狠狠地罵了自己一聲“不孝”,霍然站起身來。
正要叫上莫丟丟一起走回去,卻見那丫頭耷拉著頭靠在一棵碗口粗的梅樹上,竟是找周公聊天去了。
葛馨寧不忍叫醒她,也便不敢走遠,只好又走到梅林中去,閑看那些未綻的花苞。
不過多時,小徑上忽然出現(xiàn)了幾道人影,卻是別的女孩子閑逛到這里來了。
葛馨寧不愿與人打招呼,忙閃到樹后,等她們過去。
卻聽一個女孩低聲道:“不知怎么的,五爺?shù)綀@子里來得越發(fā)勤了,我看見他就覺得心里發(fā)憷!從前這些事不都是交給秦相公管的嗎?如今秦相公反倒不常來了!”
另一人道:“秦相公多半是又到外面買丫頭去了!你不見這兩個月進來了十幾個人?也不知道五爺打的是什么主意,這么多人送進宮里去,小皇帝吃得消么?”
幾個女孩子吃吃笑了一陣,滿園子里腳步聲和笑聲亂響,想必是打鬧起來了。
葛馨寧只盼著她們快走,卻聽一人忽然道:“說也奇怪,這一陣來了那么多人,都是跟咱們安排在一起的,只有那個叫什么寧兒的格外不一樣,你們說,五爺?shù)降资窃诖蚴裁粗饕??她也不見得比咱們好看多少,犯不著現(xiàn)在就把她當個寶吧?進宮以后,得寵不得寵還說不準呢!”
眾女子安靜了片刻,隨后有人低低地冷笑了一聲:“或許,五爺自己想留下她?不然怎么來得那么勤呢?還叫自己的貼身丫頭來調(diào)教她!”
另一個女孩子笑道:“別鬧了!五爺是什么人你們忘了?他又不算男人,就算留下那丫頭也沒什么用,每天干看著,只怕心里更堵得慌,何苦來呢!”
“那也未必,”先前那個女聲不服氣地道,“前朝不是有不少宦官娶妻的先例嗎?有的還娶好幾個呢!”
葛馨寧越聽越怒,指甲掐得掌心生疼。
卻聽一個細細的聲音陰陽怪氣地道:“嚴姐姐說得是!我聽說啊,太監(jiān)折磨女人的法子多著呢,也未必就一定要用那件東西……”
后面的話被一片笑聲蓋了過去,再說什么便聽不到了。
葛馨寧靠在樹根下坐著,直到那笑鬧聲去遠了,還是久久不敢起身。